【盛世雪景图】第一幅第六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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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笔 陈年旧事
方雪晴悠悠醒转时,眼前只有一片空白。这种失去思维能力的状态是对精神的保护,她端着堂婶塞进手里的杯子,木雕泥塑般坐了半晌,她才像是在突然间听到外间堂屋里一片嘈杂。
这声音仿佛非常遥远,却又近在咫尺,不厌其烦地在方雪晴的耳边提醒她发生了什么。她终究只能默然起身,慢慢地走到了堂屋门口。
堂屋里的人越发多了,简直水泼不进。人们面色各异,语气也或是担忧,或是惋惜,或是悲伤,暂且不论这些语气有多少发自内心的成分:
「......这也太倒霉了。这才几个月喔?两口子前后脚的说没就没了。」
「过年我和狗儿还一起喝酒来着。这还没半年,好好一家人就变成这样。」
「能富两口子也是老实人,可惜好人不长命,唉。现在留下两个娃娃可怎么办喔?」
「小的那个还要治病,可怜......」
「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小的怕是不知道自己可怜,也就不可怜了。他们家姑娘才......」
「嘘。」
看到方雪晴出现,人群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她。只有大门边的石小凯,甩开他身后的父亲试图拉住他的手,在人缝中奋力挤向方雪晴身边。
方雪晴则走向前来扶住她的堂叔,浑身发着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叔,我再看看那个通知......」
堂叔嗯了一声,向人群扫了一眼。一位本家叔伯赶紧上前一步,像烫手一样把那张通知书塞进方雪晴手中。
方雪晴花了一分钟时间让自己鼓起勇气,然后展开通知书。看了一遍之后,张嘴才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我」字,眼泪便滚滚而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到她身后的石小凯和一直紧跟着她的堂婶赶紧一左一右地拍肩抚背,良久之后,她才再次组织起语言:「我妈妈......就算精神出问题了......又怎么会死......」
堂叔叹气摇头,表情凝重,但并没有多少困惑:「明天一大早我就去精神病院问清楚。」
方雪晴垂着头,双手痉挛地握着已经因为传来传去而变得皱巴巴湿漉漉的通知书,一笔一划地又看了一遍,突然失声喊了出来:「不对!不对......我妈妈进精神病院的时间?怎么是她去北京那天?」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方雪晴茫然四顾,发现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很奇怪,或者可以说意味深长。这种表情让她觉得恐惧,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被整个世界欺骗甚至针对。她哀求般看向堂叔,堂叔的表情却也有些为难。方雪晴浑身筛糠般哆嗦着,再一次觉得自己的精神要坚持不住了。终于有一位上了些年纪的本家伯伯咳嗽了一声,同情地开了口:「丫头......」
方雪晴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满眼泪花地看着这位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长辈,期待着他能给自己一个奇迹的答案。但伯伯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是这样的。我也是听说啊,——听说最近,很多地方的政府都搞了什么截访队......专门堵上访户的。有人上访的,都说是精神病,给抓回去关到精神病院里。我们区应该也搞了这个吧......丫头,我估计着,你娘应该是根本没到北京......只怕是在我们这边火车站,还没上火车喔,就被截访队的堵住了......」
伯伯的话听起来有一种匪夷所思的真实,也终于解释了方雪晴的疑惑:妈妈为什么一去就杳无音讯。
她呆呆地看着那位伯伯,眼前的一切都在剧烈的明暗交替,艰难地整理着思绪,却听见石小凯的声音在堂屋里爆炸开来:「什么狗屁世道?——老百姓受了冤屈,遇见解决不了的事,还不许上访?就算是古代,老百姓还许告御状,还能拦轿鸣冤喔!?」
几乎所有的大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单纯的年轻人。一位常年走南闯北的本家长辈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讽石小凯的不谙世事,还是在嘲讽别的什么:「呵呵。现在是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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